一、名从主人
地名翻译的理想状态是「名从主人」,也就是高赞所说的:
国际惯例是这个名字是什么语的名字,就用什么语翻译。
例子也不难找,我国边疆少数民族聚居过的很多地方都是如此,比如:
⚈「乌鲁木齐」源自瓦剌语(亦称卫拉特语,是卫拉特蒙古人的语言),意为「美丽的草场」,汉语的「乌鲁木齐」、维吾尔语的「如下图」、英语的「Urumqi」都是音译。
⚈「哈尔滨」(ᡥᠠᡵᠪᡳᠨ)是满语,意为「晒渔网的地方」,汉语的「哈尔滨」、英语的「Harbin」也都是音译。
⚈ 「科尔沁」(ᠬᠣᠷᠴᠢᠨ)则是蒙语,意为「带弓箭侍卫」,汉语的「科尔沁」、英语的「Horqin」都是音译,英语的「Ke'erqin」则是对汉语拼音的转写。
二、实际情况
但是「名从主人」仅仅是理想状态,实际上往往不能完全实现,比如:
⚈ 珠穆朗玛峰:英语并不通行藏文「ཇོ་མོ་གླང་མ」转写的「Qomolangma」,也没有意译为「Mount Holy Mother」,而更多使用「Mount Everest」。
⚈ 措 / 错:藏语中的「མཚོ」,意为「湖」,谷歌地图有的按照藏语转写为「co」,比如羊卓雍措(Yamzho Yumco),有的按照汉语拼音转写为「cuo」,比如「普莫雍措」(Pu Moyongcuo)、多庆措(Duoqingcuo),而哲古措(Zhegu Co)则似乎是两者的结合。
⚈ 在谷歌地图中,有些西藏地名按照藏语转写,比如「拉萨」(ལྷ་ས,Lhasa)、「日喀则」(གཞིས་ཀ་རྩེ,Shigatse),但是其他一些西藏地名又按汉语拼音转写,比如「仲巴」(འབྲོང་པ་རྫོང་,Zhongba)、「扎囊」(གྲ་ནང་རྫོང་,Zhanang)。
人名翻译比较容易实现「名从主人」,毕竟一个人一般只有一个大名,最多也就是音译转写问题,比如「蒋介石」可以按照《汉语拼音方案》转写为「Jiang Jieshi」,也可以按照威妥玛式拼音转写为「Chiang Kai-shek」。但是地名翻译要实现「名从主人」,至少存在以下问题:
⚈ 该地有多个地名,以哪个为准?
比如珠穆朗玛峰藏语叫「ཇོ་མོ་གླང་མ」(Chomolungma),意为「圣母」,尼泊尔语叫「सगर-माथा」(Sagarmāthā),意为「天空女神」,结果英国人非用自己人命名,叫它「Mount Everest」。
⚈ 该地名几经沿革,以哪个为准?
比如「乌鲁木齐」曾经叫「迪化」,更早叫「轮台」——不是现在的「轮台县」。再比如「首尔」(서울),曾经叫「汉城」(한성)。
⚈ 该地名已有译名,所在国要求改译名,改不改?
比如韩国政府要求中国改「汉城」为「首尔」,咱改了。但是 2022 年,土耳其政府要求各国将其国名罗马化为「Türkiye」,还发起了#helloTürkiye 的标签,你看有人理吗?
#helloTürkiye https://www.zhihu.com/video/1653175073711390720
综上所述,「名从主人」只是理想状态,实际上地名的翻译充斥着历史、民族、语言、政治等各种因素的影响。
对于地名外译,我国采用的是「标准化 + 约定俗成」的方式。标准化方面,1976 年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国家测绘总局修订了《中国地名汉语拼音字母拼写法》和《少数民族语地名汉语拼音字母音译转写法》,我国政府各有关部门从 1979 年元月 1 日起,对外罗马字母的文件和书刊中的人名、地名,一律采用汉语拼音字母拼写。1977 年第三届联合国地名标准化会议决定「采用《汉语拼音方案》作为中国地名罗马字母拼法的国际标准」,1982 年第四届联合国地名标准化大会上,中国代表团第一次按要求的内容和格式提交《地图上中国地名的拼写准则》(又称地名指南)。但是同时,如果少数民族语言中有本地地名,或历史上形成了约定俗成的地名,则使用之。
三、新疆、西藏
先说「西藏」,英文名「Tibet」来自闪族语言的Ṭībat、Tūbātt,又来自突厥语的 Töbäd。
Historical linguists generally agree that "Tibet" names in European languages are loanwords from Semitic Ṭībat or Tūbātt (Arabic: ; Hebrew: טובּה, טובּת), itself deriving from Turkic Töbäd (plural of töbän). [出处]
很显然,「Tibet」就是藏语的「བོད།」,汉语音译为「吐蕃」。从时间上来说,英语中「Tibet」的叫法 18 世纪就有了。现代汉语所称的「西藏」来自于清朝中央政府对藏区的称呼,其中的 「藏」来自藏文的「དབུས་གཙང་།」,大概在今西藏西半部分,只是「吐蕃」的一部分。现在的「西藏」特指「西藏自治区」,也比鼎盛时期的「吐蕃」疆域小得多。所以,「西藏」英文叫「Tibet」,简单来说就是英国人没有跟着咱们改译名,我国也没有像韩国、土耳其那样要求外国修改英译——当然要求了,外国也未必听。
再说「新疆」。新疆在历史上是块四战之地,各个民族、王国你来我往,所以除了从中原王朝的角度称呼的「西域」「新疆」,历史上并没有一个稳定的名称来自称呼这块土地。乾隆灭掉准格尔之后称其为「西域新疆」,到了光绪十年(1884 年)经左宗棠上书建议,清朝设新疆省,从此这块土地就稳定地叫「新疆」了。早年英语中也曾称新疆地区为 Chinese Turkestan、East Turkestan、East Turkistan,等「新疆」的地名稳定了,英译也自然就叫「Xinjia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