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吁嚱!
这个问题半年前在 KH 群里和诸位大佬讨论过。显然,在古代的多数时期,中国对国家的核心技术是严格保密的,其他国家对本国的各科技术也是谨防外泄的。
举个简单的例子,大家都知道红薯在明代时传入中国,可究竟是从哪里传入中国,是谁带入的中国,却不太了解。《金薯传习录》作者陈世元的六世祖陈振龙,到吕宋(菲律宾马尼拉附近)经商,见当地红薯遍野,耐干旱且高产,适应气候的能力很强,既能生吃,又能熟食,手就痒。决定偷下这门技术。
之所以偷,就是因为人家不让你带走,当时吕宋为西班牙所占,西班牙海关查得非常严,被抓住就完蛋了。
毕竟秀才出身,不到二十岁就考上了,陈振龙想,船上是肯定能放的,就把红薯藤绞进船绳中,于万历二十一年(1593 年)五月回国,立即在家附近试种。这年福建大旱,他令儿子陈经纶上书巡抚金学曾,建议种红薯救荒。金学曾下令推广,取得了大丰收。红薯就是这么来中国的。当时福建人把红薯叫金薯。
再说火药。
拜占庭曾经搞出过一种名叫“海火”的火枪,实际上就是用某种装置挤出易燃的流体,流体喷出,有人举着火把将其引燃。燃烧的流体落入对方船只,将船只引燃。就这么一门技术,“拜占庭帝国鉴于海火能克敌制胜,下令将这种火攻武器技术视为国家机密,不准向外泄露,违者严惩。”(《中国火药史》第 165 页)
中国古代的火器也是如此,火药局负责制造各种火药,军器局负责制造各种火器,神机营负责使用这些火器,内库负责储存这些武器。而所有机构均有内臣宦官管理,严禁技术泄密,京城以外的卫所不得擅自制造,否则……相信也不用多说下场是什么。
宋代把天文当作本国核心机密,认为天文与国家大事息息相关,也严禁泄密,禁止天文历法的图书外传,同时禁止本国百姓研究天文。倘使有小机灵鬼自称能识星象,必须上报,可能给予司天台的工作,也可能弄死,如果依然偷偷研究,其罪论死。
北宋时,高丽的使者和商人到中国,疯狂购买汉籍。此事引起了苏轼的怀疑,觉得这种买法很不正常,如果从高丽再倒卖给契丹,或是契丹轻易地就从高丽(契丹距离高丽很近而与宋朝较远)买到技术书籍,那么就会对宋朝造成极为不利的影响。朝廷并没有听苏轼的,而后世的评论者喜欢借此事讥讽苏轼自大。
唐朝国力强大,乐意对谦虚求教者倾囊相授,譬如日本有个正仓院,里头就存了当时已取得的诸多医学成就。譬如现今的人们治疗腹泻采用的是蒙脱石散,在中国古代则有禹余粮,其效用相当,也被日本引入。
依据英国人威廉·乌克斯的说法,中国在唐朝陆羽写出《茶经》以前,从来不轻易和外国人交换意见,更不泄露茶叶的生产制造方法,直至《茶经》问世,才将其中真情悉数表达,使当时世界有关者受到恩惠。
但唐朝也不是一味地外传技术,在隋唐时,一些营造建筑、器具、武器的技术,也是绝不外传的。从中国的造纸术被发明出来以后,数百年间秘密从未外泄,因为不仅国家不允许,技术工人本身也需要保密自己的技术内传,来保证世世代代靠此营生。所谓“传男不传女”,也是这个原因,因为女性是要外嫁的,你外嫁出去给外姓,把技术带走,几次三番,越传越广,则我毫无技术优势可言。
唐朝依然不外传造纸术,直至公元 751 年,怛罗斯之战,中国在哈萨克境内吃了败仗,一些造纸的工人被阿拉伯人俘虏,大食国知道这个情况后,专门把这些人弄到他们手里,令他们造纸,不久之后,撒马尔罕和巴格达都有了造纸业。
汉朝的丝绸之路,虽然大家都在携带各种好物,然而依然不外传核心技术,譬如丝绸术。西方国家不想一直从中国进口丝绸,想直接把养蚕技术也带过去。但是中国对蚕种、养蚕和缫丝技术严格保密,所以外传的速度非常慢。
依据《大唐西域记》的记载,东国的一位公主嫁到了于阗国,于阗国要求把养蚕技术也带过去,于是公主就把蚕种藏在帽子里带到了于阗。之后,蚕种陆续扩散到了印度与波斯。东罗马帝国查士丁尼派两个波斯僧到中国,把蚕种藏在竹杖里带到了拜占庭,从此,东罗马帝国也有了自己的养蚕业,纺织业也发展了起来,就不用买中国的了。
总之,产品完全可以交流,但核心技术当然要保密,这关系到国家安全和本国经济。你没有的,当然要突破限制,要么学来,要么自己搞出来。你有的,也不能轻易许出去,更要防人偷窥。古今中外,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