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恋爱第十天,纪先生问:要不要一起开车去穿越亚欧?我说:好啊。
这个对话发生在 2015 年 1 月 27 日下午,彼时我俩是同一家互联网公司的员工,在 QQ 上闲聊时,决定来一次自驾环游亚欧之旅。
我们算了算所有的积蓄,又花了 8 个月做办签证、办车证、计划路线、做预算……然后辞职、上路,一走就是一年。
第 1 天,2015 年 9 月 12 日,我们从上海出发。
此后的 336 天、5.8 万公里、25 个国家和地区,12 个签证,40 次穿越边境,28 次通过海关,从太平洋西岸到大西洋东岸,我们在亚欧自驾环游了一圈。
第 4 天,抵达满洲里关口前的最后一个黄昏。一个朋友把万青的歌词改了送给我们:愿你身藏利刃,不会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第 10 天,我们牵着手穿过奥尔洪岛的大风,去看贝加尔湖最明亮的湛蓝。
第 15 天,9 月的托木斯克已经飘起了雪,我们站在托木河畔看小舟划向一场紫红色的日落。
第 18 天,联系不到预订好的青旅,我们被一对夫妻和他们的两条狗、四只猫捡回了家。经过叶卡捷琳堡,也就从亚洲跨越到了欧洲。
第 22 天,我们把车“推”到了红场,受到了警察叔叔们热情的合影围观。
第 24 天,我们毫不害臊地踏进了莫斯科充满政治讽喻的性博物馆。
第 36 天,在罗瓦涅米跨过北极圈,开始了一段极寒中的旅程。住在北极小木屋的圣诞老人也祝我们好运,但我们还是没看见极光。
第 40 天,在瑞典荒野公路的风雪中,遇见用直升机与四轮摩托放牧驯鹿的萨米人。
第 47 天,在挪威卑尔根,我们拜访了这个国家唯二纯手工制作烟斗的匠人之一。纪先生收获一支半成品烟斗,并向这位师傅讨教了制作技艺。
第 48 天,别人花两个小时就能登上的布道岩,我走了 3 个小时,还得一路被纪先生提携。
第 52 天,走进丹麦哥本哈根的克里斯钦自由城,城内满是毒品、嬉皮士与黑帮。
第 60 天,在荷兰的鹿特丹,像一个真正的荷兰人那样生吃 Harling 鱼。
第 66 天,回到在英国伦敦的母校 LSE。毕业多年后,我成为了一个流浪在路上,白天开车看风景、深夜改稿回邮件的旅行作者。幸运的是,有一个同样在流浪中,白天开车拍风景、深夜写代码整理照片的人相陪。
第 78 天,住进苏格兰北部建于中世纪的阿克拉吉尔城堡是纪先生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第 86 天,在爱尔兰的野性大西洋之路的银沙滩上,留下了转瞬即逝的签名:2Lunatics,两个做梦要环游世界、且正在实现的疯子。
第 94 天,在都柏林的健力士啤酒展览馆获得了“酒保合格证”。
第 185 天,在英国乡村科茨沃尔德,林语堂说:“世界大同的理想生活,就是住在英国的乡村,屋里装着美国的水电煤气管子,请个中国厨师,娶个日本太太,再找个法国情人。”
第 203 天,两个毫无自拍经验的人在法国巴黎迪士尼的城堡前比了半天都拍不全脸,路人实在看不下去,主动给我们拍了这张合影。
第 214 天,在四月节期间的塞维利亚,融入身着曼妙长裙、头顶大红花的吉普赛装束女子。
第 224 天,在阳光炽烈的阿尔勒,我拿着地图,他拿着相机,一处处地寻找和拍摄梵高曾经画过的实景。
第 227 天,在尼斯的蔚蓝海岸,车窗被砸、行李被盗,就连刚买的婚纱也被偷了。我伤心得哭不出来,甚至想放弃旅程;而他带我去逛集市、拍照片、吃美食,逗我开心。
第 242 天,在意大利的巴里,认识了和妻子一起收养流浪狗、种植全球各种品种辣椒的爱尔兰人马克。住在他家的几天,我们吃到了好几种美妙无比的意大利面。
第 248 天,在希腊的圣托里尼岛上举办了婚礼。求婚时,纪先生用的是一根金色扎带和一颗天蓝色 MM 豆做成的简易戒指。旅途中,婚纱在法国尼斯被砸车偷走。但婚礼还是顺利举行了,仪式极简单,海风将我们的发型吹得七零八落,这暮色中的时光是我们最珍视的旅途回忆。
第 251 天,从卫城下来后去朋友推荐的中餐厅吃饭,遇见了艾未未。他向我们示范了如何正确地自拍,并且邀请我们第二天去看他的展览。
第 270 天,斋月第一天,在伊斯坦布尔大巴扎认识的当地朋友邀请我们日落后共享奥斯曼烤肉。我们还学会了如何用水烟吹泡泡。
第 276 天,面对卡帕多奇亚奇特如外星球的地貌,我俩拍了一张久违的合照。
第 282 天,在土耳其与伊朗的边境被手持 AK47 的库尔德武装拦下车。纪先生冷静地与对方交涉,直到我们被放走。
第 289 天,“伊斯法罕半天下”的说法固然带着点波斯人的自大,但精细绘制的清真寺墙壁与拱顶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第 302 天,在伊朗加兹温遇见了一位有点神经质的摇滚歌手和画家。他在餐桌上画画,将中文加进即兴创作的歌里,他的包里同时装着古兰经和圣经。
第 317 天,在格鲁吉亚首都第比利斯的地下印刷所,结识了一位自称“克格勃”、对共产主义坚信不疑的老人。
第 324 天,从亚美尼亚翻越崇山峻岭去往卡拉巴赫,一个不被任何国家所承认的“国家”。
第 336 天,2016 年 8 月 12 日,在哈萨克斯坦和中国的边境,与开着皮卡环游世界的德国人道别,我们从霍尔果斯关口回到了国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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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一条特别小众的路线,旅行经历丰富的人,去多几次就能踏遍同样的土地。但这对我们而言是一次无可比拟的旅程,它意味着这一年的时光我们都在陌生的土地度过,每一秒都是未知,每踏出一步都可能遇见奇妙的人与事。
为什么我们要去穿越亚欧?
因为当时就在讨论这个话题,因为我们对旅行有瘾,因为这半个世界的风景、这半个世界的人就在那里,因为我们以为自己会过上庸常的生活却突然挑起了一个关于梦想的话题,而在这个敢不敢的挑战面前,我们只能也只会说,敢。
这只是两个马上就要妥协的人,遇见了同样还不肯甘心的人,心照不宣决定拼一把。
我们的经历写成了一本书《只有寻找和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