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的藩镇割据:
节度使抵抗朝廷在小范围内搞家族权利传递,父子相承如独立国家。
实际上的藩镇割据:
节度使带头抵抗朝廷,把制度上需要上缴国家财政的收入(约占地方总收入三分之一以上)截留私分,笼络住了地方军头和职业士兵,在完成对以上两种人的制衡拉拢之前提下,勉强在家族中选择强有力的继承人维持权利保于私门。
后者比前者似乎只多了“笼络制衡军头士兵”一条,在大多数人眼里完全没什么两样,但其中关碍大了去了。
汉武推恩的时候,汉朝廷内部能造反的人,要么已经造反被杀,要么被诬陷造反处死,可谓权力总于朝廷。那些王侯们,名义上拥有半独立的封国,实际上仅仅是收钱享受而已,和高级动物园里的有编制大熊猫没什么区别。他们的权力、地位、收益,都来自于皇帝的赐予——准确的说是封国内人民对大汉朝廷的臣服。汉朝完蛋,他们也完蛋,汉朝很强,他们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说白了他们就是一群皇权赘生物,只是凭血缘租赁了皇帝的权威,在地方作威作福的人而已。本身不拥有权利的他们,自然不能私自处理封地、不能不经过朝廷而进行权利传承。
所以当朝廷颁布适用于他们的法律时,他们无法直接和天子的“王言”——亦即法律条文抗衡,无论心里怎么想都只能执行条文,不存在抵抗的选项。
而唐五代藩镇则不同,他们本质上利用手头的军事集团,抢了皇帝和中央朝廷的收入,然后再分配给地方军事集团,以维持权利。他们在地方作威作福靠的不是法律,也不是天子,而是军队,所谓刀刃子上出藩镇也。管你长安的皇帝发了什么法律什么规定,只要地方军头们还拥戴这个节度使,他就可以完全不鸟朝廷。
反之,如果军头不鸟节度使,这个节度使在朝廷那边官再高,身上背着的名分再重,也不过是朴刀底下一头人彘而已。河北三镇,哪个都换了至少三家人做节度使,便是此理。
另外,军权和朝廷授权有个很大的不同。朝廷授权是可以分散的,大宋朝一万二的有身份官员能拿着朝廷授权鱼肉百姓,官员旁边那一百多万的胥吏同样能拿着朝廷授权鱼肉百姓、甚至鱼肉官员。同一个地区分管同一个事务的朝廷命官可以有很多个,大家依照潜规则、默契、法律和旧例还能勉勉强强保持安定。但同一个地区如果有两个军事首脑,基本上必然发生 a 干死 b,然后兼并 b 的部众这种事。
这反映的是军权,乃至基于军权生发的国家权力的绝对独一性,不多说。在这种权力特性的影响下,即便是看上去“父子相承”的藩镇,实际上在权利交割平稳之前的漫长时间里就已经在慢慢发生军权从前一任节度使转移到后任身上的事情了。
详情可以参看下按关于“都知兵马使”的描写:
唐朝的节度使和宋朝的经略安抚使有什么区别?
至于军权并未交割给节度使的儿子时嘛,那当然是谁有军权,甚至是谁比较狠才能继承藩镇。成德镇的末代节度使王先生,十三岁时杀了自己干爹才坐稳位置。而如果他不杀干爹,干爹也肯定会杀了他——因为干爹当时拢住了军头,刚刚杀了他亲爹,正准备继承节度使的位置呢。可做一例。
【奉狗例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