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起始因子车间的工人,我是 F 组的员工,组里还有其他的同事,这台核糖体机和那条 mRNA 流水线就是我们工作的地方,它有 A,P,E 三个窟窿,大小亚基两个部分。
每天当 AUG 灯亮起来时,我们就开始工作。我们工作的内容就是把搭载了氨基酸的 tRNA 零件,装配进入核糖体机,然后把机器开到前面流水线里已经组装好的 mRNA 上,接着把零件用螺丝固定在 mRNA 上面。听说装配好的 mRNA 会被运到下一个工厂去咱,它们会组装在一起形成一个庞然大物,就是这些庞然大物维持着我们赖以生存的这个世界。不过我从来没见过,因为我一直都在工厂里工作。
而我的工作是最有技术含量但也最枯燥的部分。就是把每一个螺丝都按照上面的字母和 mRNA 的螺母严格配对,比如 A 字母的只能对 U 螺母,C 字母只能对准 G,我最喜欢的是 I 螺丝,因为除了他 G 螺母,其他的它可以随便拧。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看到那盏 UAG 灯亮起来,因为那意味着终于下班了。
我很喜欢我的工作,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一直都在这里工作,所以我也在这里。我们每天看着信号灯上班下班,认真的拧螺母开机器,日子一天天的就过去了。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的工作出现了错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误。我明明按照螺母的配对标准,严格装配了每一个零件,可是最后 mRNA 装配完的样子,和平时看起来不大一样,有的地方还特别奇怪。我赶忙找到了 RB,他是我们的质量监督员,我把情况告诉了他。他及时联系了 APC,P53 等其他质检员,一起开了一个会,决定去总部 DNA 大楼反应情况,查看给我们的 mRNA 是否出现了螺母序列错误。这种情况是经常发生的,不过只要去总部反应情况后,问题大多都会解决。
可是,这次好像不太一样。他们回来以后告诉我没有任何错误,说这是生产的新产品,过去的老式产品不能满足需求了,所以总部做出了改动,这是一次高层突变,但对我们工厂没有影响,我们只需要按照新的要求继续工作。
我担心这些改动会带来问题,可是他们突然严肃的训斥了我。我也只得继续埋头干活,相信既然总部已经确认没有问题,那应该就是没问题。
过了段时间以后,我发现情况越来越糟了。我们做出来的 mRNA 越来越奇怪,不合理的地方也越来越多。接着又从总部调来一个家伙,他叫 ras,整个人就像打鸡血一样,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逼着我们工作。
我们每天累的精疲力尽,可是薪水却越来越少,钱也买不到什么东西。ATP 市场里经常货物短缺,日子一天比一天差,可是我们还要不停的工作,去组装那件奇形怪状的机器。它真的是越来越奇怪,越来越丑陋了。
有一天我看着头顶那条写着“努力工作创造美好生活”的条幅愣愣的出神,嘟囔道我们的工作真的在创造美好生活吗。这时身后一个声音吼道,你是在怀疑总部的正确吗?我回头一看发现是巨噬细胞警卫,他按着手里的溶酶体枪瞪大眼睛看着我,多亏边上的老员工给我求情才没追究。最后它狠狠的看着我说,下次再敢随便表达抗原,不要怪我直接溶了你。
事后听他们说是怀疑有坏人渗透了进来,可是一直抓不到,所以增派了很多警卫,搞的气氛非常紧张。
现在我经常会害怕,这么可怕的东西被运送出去以后,会组装成什么东西,它还能帮助我们维持现在的生存环境吗,会不会把我们都害死,每次只要一想到这,我就担心的睡不着觉。
不幸的是,我担心的事情变成了现实。如今的我们每天都被逼着工作,领不到一点薪水,市场里已经完全断供了,我们已经几天没有吃过饭了。天气也越来越冷,从没这么冷过,听说前几天附近的一条重要的能源管道断了,原因也不清楚。
我们没有办法,就一起去找厂里的领导反应情况,希望得到一个解释,希望问题能够解决,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可是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他们说这是 DNA 总部的命令,让我们继续努力工作,困难一定会度过去的。
我们指着生产线那个奇丑无比的怪物说道,这是正常的吗,你看看它的样子,这种东西能帮我们生存吗,它只会毁了我们!厂里的老人说道,我在这里干了一辈子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东西,为什么总部要让我们生产这种东西,难道要大家一起毁灭吗!
就在大家吵做一团时,一个机械的声音从天空中传来,A 配 U,C 配 G,U 配 AG,G 配 UC,I 配 ACU,它像魔咒一般萦绕在每个人的脑子里。他不停都重复着,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天空也越来越暗越来越冷。
我和大家一样,无可奈何的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的过去。
心里想着,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死吧。。。
二更,也是最后一更,假装我是分割线。
时间慢慢的流逝,我们每天继续在生产线上工作着,薪水时断时续,不过好在市场上的 ATP 会优先供给我们,保证我们不会被饿死,可以继续组装眼前的这些怪物。
领导和我们说,我们的队伍里混进了坏人。他伪装的很好,警卫们虽然每天巡逻但一直抓不到他。可是他却一直在搞破坏,所以我们不得不更加努力的工作,去修复他造成的损失。虽然不知道我们现在做的有没有用,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吧。
时间久了,我们都开始私下议论,到底是什么人破坏的能力那么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甚至有人怀疑他是被虚构出来的,好吓唬我们继续工作。
直到有一天,工厂里突然闯入了一群陌生人,他们像疯了一样,砸坏了我们的机器,打伤了我们的工人。我们跑去找警卫,可是 T 警长却说这不归他们管,因为这些人身上没有抗原,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他们也没有执法权,我们十分气愤却没有任何办法。
这些家伙还在背地里搞破坏,伪装成我们内部的人,破坏我的螺丝和螺母,影响我们的工作,尤其一对叫 5 氟尿嘧啶和 6 硫基嘌呤的家伙,他们长的和我们太像了,经常能混进来。还有一个叫甲氨蝶呤的,喜欢偷走我们的四氢叶酸,让我们没有一碳燃料使用。他们的名字都十分奇怪,什么阿糖胞苷,氮杂丝氨酸,可是却非常擅长破坏我们的生产。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的工厂越来越难以为继。直到有一天,厂长把我们全部召集了起来,他表情严肃的告诉我们,这群暴徒已经攻入并控制了总部大楼。他们宣称自己才是正确的,要推翻了原来总部的命令,并且给我们起了一个新名字,叫肿瘤。说我们是恶魔的爪牙,是死亡的帮凶,明明是他们在破坏工厂,还打伤了我们的工人,却推卸责任说是我们把这个世界拖垮了。
厂长顿了一下,接着略带颤抖的说道。还有一个最坏的消息,由于他们控制了总部。警卫们现在站在他们那一边了,很快他们就会来抓人了。
众人听后一片骚动。我一时也惊呆了,自己老老实实干活,怎么就要变成罪犯了呢。边上也有人喊道,他们凭什么抓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又没做错什么,一切都是按照上面的要求做的。
是啊,我们就是普通工人,一切都是总部那群 DNA 安排的,为什么要抓我们,应该找他们问责。我们为了修复这些损害,每天加班加点不辞辛苦,可到头来却变成了坏人,凭什么啊!
突然有人提议到,厂长,要不我们转移走吧,到别的地方去,我们重新再建一个厂,再重新开始。
大家一听都纷纷赞同。厂长开着下面的人,过了很久才叹了口气说,到处都是他们的人,我们能去哪呢,没有总部给我们提供新的 mRNA,我们做什么呢。如果还按原来的标准做,肯定会被发现,早晚会被抓起来了的。
而且。。而且我听说在我们的工厂外面还有一层叫基底膜的东西,那是我们无论如何也逾越不了的障碍啊。
说到这,厂长的眼睛转了转,看着大家说道,除非。。。
正当厂长想继续说下去时,突然四周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天空和大地瞬间被撕裂了,整个工厂被直接从地上拔了起来,如果有世界末日,我想一定不会比这更可怕。
几乎所有的人都被这外来的力量抓走了,我挣扎逃窜着跑出了工厂,外边到处都是天崩地裂的景象,眼前的世界崩溃了。没等我多想,突然一块巨大的东西砸了下来,我瞬间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听到边上有人说话。他是原来工厂的起始因子吧,好像有点异常啊。另一个人说,好歹还是蛋白质吧,给他泛素化一下。
接着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融化了,变成了一颗颗螺丝钉和小零件,那些每天在我手中摆弄着的 tRNA,带着我的零件们飞到了那条我熟悉的流水线上。
一个像我一样的家伙,对着手边的碱基配对表,将我一点一点安装在了 mRNA 上。接着我和很多组装完毕的 mRNA 聚集到了一起,我们组成了一个庞然大物,我想自己终于来到了工厂外面的地方。
漂浮在高高的空中,眼前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景,我第一次在这么高的地方看着我曾经生活的地方。
我们曾经工厂的位置好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弹坑,天下地下到处都是一群肉芽样的家伙,他们正在紧张忙碌修补着缺损。不远处巨噬警卫们在四处奔走着抓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块头看起来越来越大了。在这片骚乱地方的远处,我发现了很多和我们之前一模一样的工厂。他们星罗棋布的排列在大地上,哦不是,连天上也有。无数的小家伙们在不停忙碌着,就和我们以前一样,他们链接在一起,绵延到很远很远,直到看不清天与地的交界最后融为一体,里面交替闪烁着的 AUG 和 UAG 灯犹如浩瀚宇宙中的点点繁星分外迷人,那一闪一灭之间仿佛代表生命的律动。
在灯影闪烁的最远处,我看到一排排顶立天地的建筑,它们有着双螺旋样的结构,和我以前听说过的一样壮观,是 DNA 总部。他们时而解开时而交织,变幻莫测之间产生出许多熟悉的身影飞向了光影闪烁当中。
看着眼前的景象,我不知道这是梦境还是真实,我想可能这就是我的来生吧,如果是梦的话,那希望我永远都不要醒来。
我想,我们活过来了。
完。